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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句温柔的问话，像一根淬了寒冰的针，瞬间刺入我的神识之海。周围喜庆的红色，在我眼中刹那间褪尽了所有温度，变得如同凝固的鲜血。
我猛地抽身后退，体内灵力在瞬间被催动到极致。伴随着一声清越的剑鸣，我的本命灵剑“霜华”已然出鞘，握于掌中。剑身寒气四溢，将地面上铺着的红毯都凝上了一层白霜。
我的道侣，沈星淮，就站在原地，甚至没有动一下。他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，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丝毫改变，仿佛我手中这柄能斩断山河的仙剑，不过是孩童的玩具。
“晚晚，何故动气？”他轻声问道，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无辜的宠溺，“新婚之夜，对夫君拔剑相向，可不是好孩子的所为。”
夫君？好孩子？
我的大脑因这巨大的冲击和荒诞感而嗡嗡作响。眼前这张脸，明明是沈星淮，可这轻佻、戏谑、带着一丝居高临下般教训意味的语调，分明属于那个纠缠我三百年的魔头——星渊！
他们是一个人。
这个认知像一道天雷，将我的五脏六腑都劈得焦黑。
我仰望了五百年的光，竟然是我最痛恨、最畏惧的黑暗。我以为的救赎，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！
“你……到底是谁？”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，剑尖直指他的眉心。
他看着我的剑，非但没有半分惧色，反而饶有兴致地伸出两根手指，轻轻夹住了霜华的剑尖。一股无法抗拒的、浩瀚如渊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，我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一柄剑，而是一座正在被撼动的山岳。
“我是谁？”他歪了歪头，笑容里多了一丝邪气，“晚晚，这个问题，你问得可真伤我的心。我是你的夫君沈星淮，也是……教了你三百年禁术的‘老师’星渊。难道你更喜欢后面这个称呼？”
轰！
他承认了。他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了！
我所有的侥幸和怀疑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。巨大的羞辱感和被欺骗的怒火，如火山般在我胸中爆发。
“魔头！”我厉喝一声，手腕猛地一转，用上了星渊教给我的、最诡秘刁钻的剑招——“刹那芳华”。
这一剑，并非正道剑法，它不求正大光明，只求在最不可能的角度，以最快的速度，刺穿敌人的神魂。剑光一闪，仿佛连时间都被凝固了一瞬。
然而，面对这我自认为无人能挡的绝杀一剑，他只是轻笑一声。
他的身体甚至没有移动，只是夹着我剑尖的手指微微一错、一弹。
叮！
一声脆响。
我只觉得一股玄妙至极的震荡之力沿着剑身逆袭而上，精准地击中了我体内灵力运转路线中最脆弱的一个节点。那是“刹那芳华”这招剑法唯一的、也是最隐秘的破绽。
一个连我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握的破绽！
“噗——”我一口鲜血喷出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，体内灵力瞬间紊乱，经脉传来阵阵刺痛。
“太慢了，也太弱了。”他慢悠悠地松开手指，依旧站在原地，姿态优雅得像是在点评一幅画，“‘刹那芳华’的精髓在于‘逆神’，而非‘逆形’。你只学到了皮毛，用灵力强行扭转剑势，却不懂得以神念引动空间法则，撕开那一刹那的缝隙。啧，看来我这个老师，教得还不够用心。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缓步向我走来。
我惊骇欲绝地看着他。
他怎么会知道？这个破绽，星渊从未对我提过！难道……难道他当初教我的时候，就故意留了一手？
恐惧，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。
我一直以为，星渊传我的禁术，是我最大的底牌，是我能与沈星淮并肩而立的资本。可现在我才明白，我引以为傲的一切，在他眼中，不过是一个早已被看穿的、幼稚的玩笑。
我与他之间的信息差，大到如同天堑。我对他一无所知，而他，却早已将我从里到外剖析得一清二楚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想做什么？”我强撑着身体，用剑拄着地面，死死地盯着他。
“做什么？”他走到我面前，俯下身，伸出手，用指腹轻轻拭去我嘴角的血迹。他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，眼神却深邃得让我心头发寒。
“当然是……完成我们的合籍大典。”他轻笑着说，“我的新娘，游戏才刚刚开始，你怎么就想退场了呢？”
他的指尖冰凉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，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，我体内的那一缕被我死死压制住的魔气，竟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，仿佛在……欢呼雀跃。
我猛地挥手打开他的手，怒道：“我与你这魔头，势不两立！”
“势不两立？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直起身子，缓缓踱步，“苏晚，你是不是忘了？是谁在你冲击化神失败，险些身死道消时，给了你‘逆脉心经’？是谁在你剑意不前，困于心魔时，教你如何凝练杀气？是谁……让你从一个还算优秀的天衍宗弟子，变成了如今这个连宗门长老都要敬你三分的绝世天才？”
他的每一句话，都像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我的心上。
“没有我，你现在最多是个化神中期的修士，庸庸碌碌，泯然众人。你所谓的‘正道’，给过你什么？是那些繁琐的清规戒律，还是你师尊那套迂腐不堪的‘存天理，灭人欲’？是我，星渊，给了你力量，给了你新生！”
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，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“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，都来自于我。你凭什么，与我势不两立？”
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，脸色苍白。
是啊，我凭什么？
我最强的功法，是他教的。我最快的剑，是他指点的。我最大的秘密，是他赋予的。我整个人，就像是他亲手打磨的一件作品。
我恨他，可我无法否认他。
这种矛盾与撕裂感，让我痛苦万分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我艰难地问道，“你堂堂魔尊，为何要伪装成正道仙尊，还……还要与我结为道侣？”
“伪装？”他轻嗤一声，走到窗边，推开窗户，看向外面昆仑仙境般的夜色，“我从不伪装。沈星淮是我，星渊也是我。光明与黑暗，仙与魔，为何不能是同一个人？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，非要用愚蠢的标签来定义一切。”
他转过身，月光为他华贵的婚服镀上了一层银边，让他看起来既神圣又诡异。
“至于为什么选你……”他看着我，目光变得幽深，“因为你很有趣。你的身体里，藏着一块上好的璞玉，纯净、坚韧，却又充满了对力量最原始的渴望。你是我见过的，最适合承载‘混沌’的容器。我花了三百年时间，小心翼翼地雕琢你，引导你，让你慢慢适应黑暗的力量，却又不被黑暗吞噬。现在看来，我的作品，很完美。”
容器？作品？
我浑身冰冷。原来在他眼中，我不是道侣，不是弟子，甚至不是一个人，只是一个……物件？
“所以，这场盛大的合籍大典，这场仙门百家共同见证的婚礼，也只是你计划中的一环？”我感到一阵反胃，我们之间所有美好的期待和憧憬，原来都是建立在谎言和利用之上。
“当然。”他坦然承认，走到我面前，再次伸出手，这一次，是挑起了我的下巴，强迫我与他对视，“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，将你留在我身边，日夜‘教导’。还有什么，比成为人人艳羡的‘仙尊道侣’，更合适的身份呢？而且……”
他凑近我的耳边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，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，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语。
“看着你满心欢喜，带着对未来最甜蜜的期待，一步步走向我为你精心布置的‘牢笼’，你不觉得……这很有趣吗？”
那一瞬间，我所有的愤怒、不甘、痛苦，都化作了极致的杀意。
“我杀了你！”
我将体内所有灵力，包括那一缕魔气，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于霜华剑中。剑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，剑气暴涨，整个洞府的墙壁都开始出现裂痕。
这是我赌上一切的一剑，融合了我毕生所学，也融合了星渊教我的一切。
“这才像话。”
面对我这毁天灭地的一击，他终于不再只是站着。
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。
只觉得眼前一花，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瞬间在我眼前放大。下一刻，我的手腕一麻，霜华剑脱手飞出，钉在了远处的梁柱上，不断震颤。
而我的脖子，已经被他冰冷的手指扼住。
他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，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。背部的撞击让我眼前发黑，喉咙被扼住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我拼命挣扎，可他的手像铁钳一样，纹丝不动。我与他之间的实力差距，大到令人绝望。
“你看，你还是太弱了。”他凝视着我的眼睛，那双曾让我觉得温柔如星海的眸子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、看透一切的漠然，“你所有的招式，所有的想法，都在我的预料之中。苏晚，别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。”
他松开手，我无力地滑落在地，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袍，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，仿佛在看一只刚刚被驯服的宠物。
“从今天起，忘了那些愚蠢的正邪之分。”他宣布道，“你是我的妻子，也是我唯一的继承者。我会把你，打造成这天上地下，最锋利的一把剑。而你，只需要听话，就够了。”
说完，他走到床边，自顾自地解开了外袍。
我瘫坐在地上，看着他从容的背影，心中一片死寂。
期待感？早就被碾得粉碎。
信息差？那是隔在我与他之间的万丈深渊。
他说的没错，这是一场游戏，一场他早已定好规则的游戏。而我，从始至终，都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。
可我苏晚，修的是斩破一切虚妄的无情剑道。即使是棋子，我也要……亲自掀了这棋盘！
我扶着墙，挣扎着站起来，眼中没有了恐惧，只剩下冰冷的决然。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，回头看了我一眼，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。
“很好，就是这个眼神。”他说，“看来，我的新娘，比我想象中……要更有趣一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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